过云楼藏书以1.88亿落槌，再次刷新古籍拍卖的历史纪录，人们的目光也再一次聚焦到这套藏书的“娘家”——苏州顾氏过云楼。近日快报记者走进了这座曾经号称“江南收藏第一楼”的过云楼，这里早已物是人非，如今是苏州地下管线管理所，书香不再。不过记者寻访到顾氏过云楼后人、已经84岁高龄的顾笃璜，通过他了解到了一些过云楼不为人知的过往。
花落凤凰
顾氏后人甚感欣慰
此次江苏凤凰出版传媒集团竞得过云楼藏书，且有意兴建藏书楼将这套书永久收藏，消息传来，顾家后人也甚感欣慰。“这样总比收入个人囊中要好。希望这套藏书还能够发挥其价值，为文史学界的人士挖掘研究。”昨天上午，正在中国昆曲博物馆商筹昆曲传习工作的顾笃璜说。
“过云楼”是江南着名的私家藏书楼，于同治十二年（1873年）修建，世有“江南收藏甲天下，过云楼收藏甲江南”之称。经过6代人150年传承，过云楼藏书共集宋元古椠、精写旧抄、明清佳刻、碑帖印谱800余种。顾氏家族示有家训：过云楼藏画可任人评阅，而家藏善本古籍不可轻易示人。
至于过云楼藏书何时为世人所知，顾笃璜说都“怪”傅增湘，是这位民国时期的版本学家泄露出去的。他介绍，民国时傅增湘慕名拜访其祖父顾鹤逸，顾鹤逸出于对他的尊敬，让他阅览了平时秘不示人的宋元等版本珍贵藏书。傅增湘抄下藏书目录，将《顾鹤逸藏书目》发表在《国立北平图书馆馆刊》第五卷第六号上，从而将过云楼版本藏书公之于众。
乱世中
过云楼遭受重创
顾笃璜回忆道，1937年抗战前夜，顾家人经反复研究，最后决定逃到上海租界。他们先把家藏书画中最精华部分存入上海租界的四行储蓄会的保险库，其余部分仍旧藏匿在家中。他们在朱家园住所的天井里挖了一个地窖，里面铺油毛毡防潮，其上再抹水泥。
苏州沦陷后，顾笃璜的父亲顾公硕和伯父顾公雄所在朱家园的住所被日寇搜索了7天，其伯父顾公柔所居的西津别墅则被搜查了整整15天，正所谓掘地三尺。等局势稍稍平静后，顾家人回苏州探视，发现家园惨遭蹂躏，满目疮痍，放在楼上书柜中来不及带走的字画，遭日寇翻箱倒柜劫掠，字画卷轴堆积一地，而字画芯子全被挖走；那些来不及带走沉在井里的商周青铜器全部不知去向。而地窖虽未被日寇发现，却已进水，白铁皮箱浸润在潮气中，箱体生锈，白铁皮箱中的书画霉变，损失惨重。
1966年，文革风暴席卷苏州。顾公硕主动请求苏州博物馆（微博）前来抄家，以免文物遭“破四旧”毁灭之灾。不料，造反派先到达，竟将顾公硕及其夫人张娴拉到大门外当街批斗，然后才把他家的珍藏全部运走，整整装了7卡车。顾公硕不堪凌辱，当夜离家出走，自沉于虎丘一号桥，留下遗书说：“士可杀，不可辱，我先走了。”他是苏州在文革中遭迫害致死的第一人。
文革结束后，抄家物资发还顾文彬后人，但仍有不少缺失，例如其中便有过云楼藏书中名列目录之首的宋版书两部。“顾家人为了这些藏品付出了太多，它们是顾家人肩上太重的负担。但所幸大部分得到了保护，而且那些丢失的珍品应该还存留在世吧。”顾笃璜一脸遗憾地说道。
一座过云楼
撑起半个上海博物馆
不仅南京图书馆拥有大量过云楼古籍，北京故宫博物院、上海博物馆、南京博物院、辽宁博物馆、苏州博物馆等，均有过云楼后人捐献的众多书画珍品。
顾笃璜介绍，上个世纪90年代初， 南京图书馆专程赴苏州顾家，要求购买这些在战乱中幸存下来的藏书。顾家认为私人保护条件毕竟有限，这些藏品应该有个好去处，遂答应低价出让，交换条件是在南图辟过云楼藏书室，遗憾的是当时顾氏家族有人不赞成，所以未能全部入藏，这次被拍卖的藏书就有一部分源自没同意入藏的部分。
其实不管是这次拍卖的藏书，还是南京图书馆收藏的图书，都只是过云楼藏品的冰山一角，体量庞大的古代名家真迹才是过云楼的主要收藏，乱世中幸存下来的这些珍藏已经悉数捐献给国家。
从1951至1959年，顾家向上海博物馆捐赠共计393件书画、明刻善本和罕见稿本10多部，其中书画以宋元以来的着名文人画家为主，名家真迹不胜枚举，包括宋代魏了翁《文向帖》，张渥《九歌图》；明代祝允明《怀知诗卷》，沈周《送行图》，文征明《风雨重阳》诗画；清代释道济《花果册》等。上海博物馆曾自称正是苏州顾家的书画撑起了上海博物馆书画藏品的半壁江山。
书香不再
呼吁成立陈列馆
据了解，同治、光绪年间曾以过云楼收藏为依托，以怡园为活动中心，形成名流鸿儒的雅集中心。清末民国年间任阜长、顾沄、胡锡珪、任立凡、金心兰、陆廉夫、吴昌硕等都曾在过云楼临摹珍贵古迹，画艺飞跃，成为画坛大家。
不过目前属于控保建筑的过云楼，如今却已经挂上“苏州市地下管线管理所”的字牌。“过云楼”的匾额仍悬挂在过云楼主楼上方，只是顾笃璜告诉记者，此匾额已非清道光二十年榜眼冯桂芬题写的原物，亭台楼阁、门窗、湖石等均非原物，过云楼主楼的落地长窗被拆走安装在松鹤楼上。过云楼昔日的备弄被改造成卫生间。顺着又陡又窄的楼梯上二楼，这里已经是所长办公室及会客室，室内均吊顶，墙壁也已粉刷，无法看出过云楼建筑的原貌。
苏州市政协文史委在去年的两会期间上交提案称，上世纪90年代过云楼修复之初，干将路指挥部与平江区文化馆联手曾准备成立“过云楼陈列馆”，并征得顾文彬五世孙顾笃璜同意，出任馆长。他已做好准备，将其所藏的过云楼文献资料等无偿捐献，提供陈列，但后来却因故未能实现。为此苏州文化界人士联名上书市委，呼吁维持原来决定，筹建“过云楼陈列馆”，向社会开放。然而鉴于当时的时代背景，故后来也未能落实。随着公众对过云楼文化历史意义认识的提升，越来越多的文化界人士呼吁，应让这座昔日的艺术殿堂能够重焕光彩。
对此，苏州市园林与绿化管理局已经做出回应，称当前已委托苏州园林设计院，以怡园为中心，对东至人民路、南至干将路、西至庆元坊，北至嘉余坊区域的历史原貌恢复进行方案设计。待怡园周边区域历史原貌恢复方案形成后，园林部门将把过云楼陈列馆建设纳入工作计划。
